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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運上,肌肉勞頓一天、心神疲乏的陳如來,往座椅一靠,閉上眼睛。恍惚之間,他邊想著怎麼尋找算命的對象,邊讓呼吸深沉了起來,沒過多久,睡著了,也進入一個非常陌生卻又溫暖的夢裡

如來,你的信我收到了。

你說,你喜歡在書店裡工作的女孩。

她們的身段,溫柔而堅定,尤其在裝擺書架的時候。只是,你也說,如果,女孩子因為經常跟書本在一起,變得不會跟人家吵架,那會讓人心疼。我想,我可能就是這樣的女孩。

可是,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大學時去參加昆蟲營的事。

知道當時最受歡迎的昆蟲是什麼嗎?是蝗蟲。

是那種擁有粗壯彈簧腿的公蝗蟲。跟其他的紡織娘、負蝗、蚱蜢、蝴蝶、鍬形蟲、綠龜子、獨角仙相比,它們最受歡迎。最大的,我記得,應該有我一個拇指掌那麼大!

除了它們的樣貌,流線、剛強兼備,強勁腿力,也讓我們嘖嘖稱奇。

而且,它們還很容易捕捉。

數量雖然不像蚱蜢那般多,但它們不是在交配,就是在打鬥。同學們捕到的蝗蟲都是一對、一對。公的跟公的,母的跟公的,不一而足。那一年,不少人帶著蝗蟲的標本回家。

低調一點很好。

低調一點,不讓人與人之間的衝動,泯滅自己重要的心火,那種有所在乎的火,那不是更好、更重要?很多炙熱,為了人們心思的沉靜而來。有時候,人們卻因為吃東西的熱量,無處燃燒,反向侵襲每個人原本追求的冷涼。

我看你靜靜地一個人抽菸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視野。菸頭火紅,你卻冷冷的。很帥啊。

我是溫暖的女人。而我,最喜歡的是跟你去游泳。你知道,人的心,有能力在人們無法知覺的時候,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嗎?

到現在為止,你這傢伙,還是不知道我的背景。比如說,我除了在書店上班之外,研究所到底是哪一個科系、哪一種班級,家庭狀況又如何,以前有沒有男朋友,或者,我可能還結過婚,有小孩!?

第一次約會,你下水後,我就把所有一切想跟你說的事,讓游泳池的水傳達給你了。

我聽到你說,有些人會在池裡尿尿的皮謔樣,才皺起了很深的眉頭。因為,我擔心你腦袋裡,突然多了很多跟我沒關聯的東西。不過,至少,我知道,你的心,跟我的心,算認識了,水池還是派上用場。

如來,你從哪裡來。你說,如其所來。

我聽起來,就像是你從一個神秘的地方來。不自覺,就想要找一天,到你所說的青少年扶助中心去參觀一下。看看你在那裡,是不是藏了什麼精彩的怪物,不然你怎麼每次提到成長的地方都眉飛色舞。

以前,我的父母說,我來這個世界上,全都是為了尋找一個男孩。

一個能夠在我雙手冰冷時,沒說什麼話,端著熱可可暖杯給我的人。這個人,不需要很有錢,他只要知道,我心情在什麼狀況下,需要安慰,什麼狀況下,只需要拿一包零食給我。

從我們認識起,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在尋找的男孩。但我知道,我願意嫁給你。

因為,我想跟你在這世界上,一起尋找很多、很多有趣的東西,一起尋找更多我們以外的很多、很多有趣的人物。

上次,你從戰區回來,我們見了第四次面。第五次時,我們就做愛吧。

知道你們男人,喜歡女人的叫床聲。

我私底下揣摩過一些影片。但看著看著,我就笑了起來。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把焦點放在自然高潮。這樣的心態才算健康。我不太知道,所以,我想問你的意見。

你也不用害羞,反正,到現在為止,你還是不知道我研究所念的是什麼系。

而且,我想,跟你認真討論叫床聲這件事。全是因為,它跟很多愛情過程裡的細膩,不相違和。女人跟男人,有時候會在該笑的時候,不笑;該掉眼淚的時候,哽在喉間,像是在演戲。

只是,這場戲,你情我願,而且,還充滿激情、熱情、感情,甚至,還爆發親情。

我以前覺得,志願念中文系的人,對於尋找無形的事物,通常充滿盼望。

畢竟,中文的精采,很大的區塊跟古代的吟詩作對有些關聯。你應該也是想要看古人怎麼談戀愛、怎麼交朋友吧。只是,見了面,你話總是沒幾句,用到的字,還有文句,一整場約會下來,還不到三十句。

愛情最核心的部分,我知道,難以言喻。也許就是這樣,該文謅謅的你,反而什麼都不說。

同事說,我迷的應該是你的笑容,但我知道,我迷的是,好像有很多想對我說的那個還在講究的認真的你。這時的你,不像中文系,反倒像一個準備行動的精明殺手,不是蝗蟲的那種殺手。

夜色很黑,很多人的心念,好像也跟著睡著了。

思念你的心,思念你的我,今天同樣躲在你偶然抬頭見到的一堆雲朵裡。

所以,日光出現的時候,你別逆著光,讓自己眼睛順著不刺眼的方向瀏覽就好。柔柔雲霓裡面,我的春光就在那裡。我們就在那裡相見。

光子,卻多得足以讓太陽風捲起,讓地球的雲朵,盡數燒騰。

騰疊的熱焰,像是不知名的暴徒,闖進每個人的手機裡,捲起一張美女的圖樣,張狂一落詭異動作的影片,撞擊著不安的糧食系統。

吱吱聲,開始從書店飄散到周遭的小吃店裡。熊熊的瓦斯熱火,燒著了剛播下的稻米種子,讓地裡的螻蟻,無地逃脫,沉滯在山羌的糞土之間。

獵人獲勝了,山羌死後。他們決定繼續擴大毒品的銷量,讓全世界知道,快樂是人類物種壯大的前沿領域,是不得不的重要文化堡壘。

房子開始崩落,人們的皮肉,長成了帳篷,層層疊覆。你的膚跟我的膚,一起捲動豬肉市場裡的絞肉機,一場沒有邊界、無始無終的機會之戰,就在小孩子裡的幾塊巧克力之間發著木頭的甘味。街邊等待音樂悠揚的外星人,在一個新出現的植物肉店家之前,排著隊,等待拿取一顆未知的未爆彈,往大樓會客區裡丟置,引動進化的偏執與妄想。

如此,一顆籃球消了氣,左右來回的乒乓球,乾癟在被戰鬥鞋踩扁的地上。撞球的色料掉了滿桌,流浪漢見了,以為是難得的食物,盡是往銀行裡存。

不該跌的匯率,突然也永無止盡地崩殂,像是一名跳水員,從天而降,忘記打開跳傘,落入一場人類永遠活著的夢裡頭。

而後來,細菌、病毒,在人類社會裡,綿延細密地緊緊地徹底地擴散開來,並捲進了仍往天際直衝的捷運列車裡。

陳如來醒了,他在車廂之間,踉蹌地奔走,用力嘶吼著,他拿起一個滅火器,往窗上砸。滅火器卻碎成冰晶。

外頭原本暗夜的色彩,開始漫起一陣冰藍色的光。捷運列車已經接近天王星了,再過去就是第二星際。

廣播悠悠響起:「請忘記通知家人的旅客,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陳如來又睡去了。也又醒了。

這次,牠看著身邊高大過自己數十倍的幾根綠草,踢了一下自己的彈簧腿後,就往遠方一個灑落著黑、白色樹葉的一個水池裡躍。

接著,它進了一隻青蛙的嘴裡。陳如來,感覺好滿足,好滿足。也睡得更沉了。直到天上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呱呱!」捷運上的陳如來,終於睜開了眼睛,還發出了青蛙聲。

順著熟悉的路,回到家裡。將近周繞完整市區總計約三個小時的車程,讓他重新恢復了元氣與活力。他決定用溫企升最近發明的手機應用程式,尋找可能讓他算命的對象

18年前,世界驟變,恐怖活動盛行。14年前,陳如來認識妻子。13年前東半球抗異全線戰爭開打。

當時,陳如來27歲。清大中文系畢業,擔任志願役軍官滿三年後退役,就業後滿一年,再受到戰爭動員影響,以抗異特別打擊隊連隊長、台灣208戰區第三大隊特別調查組組長身分被召回軍隊任用。

「隊長,附近的異星人能量輻射,確實明顯高升。」溫企升看完腕表後,望向隊伍前方的陳如來。

陳如來跟溫企升點點頭,估量了一下周遭環境,預計可能後發的街道巷戰並約略做了盤算後,發現約莫只有四間酒吧,需要進行調查。

「我們先從第一間開始。」陳如來對著面前的兩列弟兄說。「總共十四個人,我、企升、板野、Sliche一組。你們另外十個人分兩組,一組在對街與周遭戒備,另一組先進到室內,分角落各別戒備與宣導。我們這一組從門廊、入口處開始依序調查。有沒有不清楚的?」

「沒有。」隊員們齊聲回答。

「行動!」陳如來提起槍枝,看第一組進了門之後,就帶隊往酒吧門口走去。

Fans Idea Lounge Bar

一進到室內,觸目所及,除吧檯外,幾張方桌,依牆圍擺設。各桌之間,以一道褐黃玻璃相隔。

特擊隊全身包覆,並戴有橘底反光的夜視鏡以及全身包覆的戰鬥衣物,激起現場一片緊張。

譁然耳語頓時四起。

“HayEvery body. We’re having a necessary inspection. Please follow our instruction.”陳如來的一位同伴Sliche先對兩桌外國客人招呼,手上提著短機槍,站在第三桌與第二桌的桌外走道上戒備。

身旁的溫企升,從腰側包拿出一個手機大小的儀器。儀器上面有四條細纜線,纜線上連結著四個隨身碟般的插槽機。

板野望一望溫企升後,從腰側包裡拿出類似便利條貼般的硬試紙,分別拿給現場將近十個左右的客人,並請他們將硬試紙端部輕觸舌頭,然後,再依序遞給身旁拿著儀器的溫企升。

陳如來則是提著槍,往吧檯方向走,跟吧檯的兩個工作人員交代了一下調查的工作,就站在吧檯邊戒備著。

「滴」就這樣,陸陸續續,一桌一桌的調查,將近一百多人,儀器似乎都沒有發現異星人導致的DNA變異檢體反應。

客人的調查工作結束後,溫企升跟板野再走到吧檯邊,也將硬試紙拿給兩個吧檯裡的工作人員。

陳如來則是默默地,看著其中一位抹著髮膠的男子,動作有點保留地,先用一手拿著硬試紙扣著嘴,再用另一手把硬試紙交回去給溫企升。

而沒想到吧檯的另一位女子,動作也有些遲疑,而且還讓硬試紙離開他視線,像是含收在手裡一般。

陳如來直覺有些奇怪,對男子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知道,我們最近在調查你們嗎?」

「我們?」男子旁邊的女子像是有點驚訝,男子則作勢走向櫥櫃低矮處,像在尋找什麼東西一樣。

「你們應該不是他們吧,不然早就屁滾史留了,對不對?屁滾史留。」陳如來笑笑。

「哈,對啊!屁滾史留。」女子微笑起來。

「屁滾史留?你發音有點奇怪。史是那個史呢?我都快忘記了,你記得嗎?」陳如來說。

「番石榴的石榴嘛,難道不是?人的屁股,滾得像番石榴嘛!」女子面容和藹,看起來相當輕鬆。

溫企升驚訝地望向陳如來。陳如來不疾不徐地說:「嗯。頗有道理。大美女我們工作了一天,聽到你這樣解釋這個成語,真有趣。方便讓我看看你的頭皮嗎?」

「蓊嗯」一陣高頻的聲音,從陳如來眼前女子看不見的手所置放的廚事桌處傳出。原來是她正拿起一把銀質的圓餅槍武器,準備對準他。

在圓餅槍閃現昏黃燈光的反射乍現時,陳如來原本準備拔發的手槍就扣上了板機「砰!」女子倒地。

「砰!」另一個從女子身旁準備拔發手槍的那名男子,也被旁邊觀察的板野擊斃。

「國文課,不是完全沒用途呢?」站在陳如來身旁的溫企升,揉了揉心臟的位子。

「嗯。這對我這個還在混台灣文化的人,不是很有利。」Sliche聽到後,像是意興闌珊。「我突然擔心起我們隊長的後續動作來。」

「他下次不會要考我們以前的中學國文教材吧?」板野扭了扭脖子。

Sliche的擔憂沒有錯。陳如來將這次事件做成簡單的行動報告,遞交給台灣戰線中心。接著,不僅抗異台灣戰線的人,全球戰線裡的每個地方也是如此當地語文、英文,成為特擊隊必考項目。

而從那一次事件後,溫企升這個剛從電機研究所畢業,只想好好寫程式的人,自此對於語文、文學有關的事情,變得興致高昂,直想如果能夠創業的話,一定也要拉陳如來這個中文系的一起。

陳如來部隊召回後過去一年,正是在手機應用軟體公司擔任應用程式介面、功能設計、開發的企畫專員。對於軟體開發過程與評估,自然有一定程度的掌握。退伍後,前前後後,相同的工作,更是一待又待了五年。

而也因此,他才有機會跟溫企升一起創立「寰宇道業科技」。後來,陳如來是因為想把太太找回來,才把股份變現,改為擔任心裡諮商師的工作。

「人生衝刺前,應該準備好必要的哲學配備。你覺得應該是什麼呢?」(云。)

陳如來正瀏覽著「有字一同」這個以特定單一字符作為個人標記的社群軟體。

聽溫企升說,這是他依照公民聯合前沿這個公民輿論團體理念打造的一款應用軟體。文字跟影像、圖片相比,也許不引人注目,但可以容納比較多的人性、心思與感情。所以,這個APP不會出現任何影像、照片。

「應該是叔本華的痛苦認同學。」(月。)

「老莊的扯淡學。對,扯淡學。」(風。)

「可以是國小同學。不好意思,我是路過的(立。)

「財富學。這個比較實在。」(輕。)

「佛學。該睡就睡南無阿彌陀佛(崇。)

「不一定要學。也可以用偷的(哈。)

一長串為計,沒想到,這個像是秀氣女孩的字詞,竟然激起高達一百多則的留言。剛才陳如來還特別丟訊息問溫企升。溫企升說這軟體上線才七天。一般而言,留言有四十則就非常驚人。

「愛情學。知道可以最愛誰,所有的一切,就會有了捨與得。」(如。)陳如來在最後留言的下方,鍵上這個學。

十幾秒過後,一個訊息,從「有字一同」裡跳了出來。

「您要睡了嗎?」

陳如來感覺到一絲的希望,急著鍵入「精神還很好。可以聊很久、很久。」

「你是靠聊天吃飯的人嗎?」

「你心思敏銳。我算是吧。」

「算命師?!」

「不是。但我會幫人算。」

「紫薇?星座?命盤?八字?哪一種?別唬我喔。」

「字盤。我獨創的字盤。」

「你很厲害嗎?」

「相當厲害。」

「聽起來很好玩。你算一次多少錢。」

「嗯。收你800元就好。」

「這麼便宜。不會騙人吧?」

「看你囉。這也不是我的主業。」陳如來邊打字邊苦笑起來。

「好。為什麼願意幫我算?」

「可不可以很久以後再解釋。」

「好啊。」

「但我有一個問題也想問你。為什麼提到愛情學,你會有興趣?」

「可能你很懂啊。愛情裡,如果沒有捨下一部份的自己,怎麼得到另一部分的他呢。」

「唔。你的領悟力還蠻不錯的。」

「希望老師多擔待囉。」

「老師?」

「我都稱幫我算命的叫老師。對了,怎麼稱呼您好?」

「如來。」

「哈哈。你別搞笑了,佛祖先生。」

「我叫陳如來啦。真的。」

「喔。好。不好意思。如來老師,我本來想說,你是如來的話,我都快變成孫悟空了。」

「其實,沒那麼好笑。」

「哈哈。」

陳如來交代一下算命細節,再跟這位叫做沈蓓云的女孩寒暄幾下後,下了線。

他在一張紙上寫上沈蓓云三個字。看著看著,眼淚掉了下來。

沈蓓云的沈有兩種念法,一是審這個音,一是我的姓氏陳這個音。沈蓓云,可以唸做陳倍雲。

聽起來不就是我所消失的女兒的名字嗎?

隨而,他猶疑起來。

他猶疑所謂因緣的某種不可抗力,是否正在告訴他,之所以現在會認識這個叫做沈蓓云的女子,可能表示,他的女兒再也回不來。

或者,還是另一種可能,他跟消失妻兒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了?

by  麻辣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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