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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搭~」,陳如來右腳一踢,往這隻奇形獸的脖子一踹,翻下了桌子。他想往門口衝去,但急快的步伐不到兩步,一邊肩膀就像被什麼吸蝕筋骨的握抓勁道侵襲一般,往右方扯了過去。

「碰!」陳如來應聲飛撞在鐵櫃上,落了地。

「你去哪裡?」轉眼間,奇形獸已經大跨步地奔到躺下的陳如來眼前,還發出讓耳膜微震、溫柔軟倪的成熟女人聲音。

考量實力懸殊,躺著的陳如來,急速地屈腿,往自己頭後方用力一晃,騰起身,急閃到門外,也把鐵門用力拉上。

「榜、榜、榜…」鐵門碰撞聲響起,奇形獸正想辦法突圍。

十秒過後,陳如來拉扯的鐵門上,綠圍邊框褐色底樣的色彩很快就出現一些變化。

綠色外框與褐色中底的鐵質門面漆色,以像是某種壓克力混著油畫色料的方式,彼此混融起來。

一開始方框的條狀綠色,像是未乾的液體油漆一般,往中間像是彎柔的水柱般流淌至褐色底樣,並混成像是海膽形式籃球大小的葡萄深紫色塊,再沒多久就化成了深綠色。然後,開始在上面出現像是一片片般的鱗片凸突形狀。

一種皮革混著乾稻草的味道。一種蛇的味道。還帶點腥羶的血漿味。

它是隻動物。一隻能與我溝通的動物。它對我有一種企圖。它問我「你去哪裡?」它認識我,在某一種我不知道的層次上。

這種層次,是在意識層次還是真實層次?

約莫再過幾秒,我可能就無處可逃,因為,我感覺到這座門,正在化為一種跟這隻怪物有關的事物,或者說,正在化為它身體的一部分。

而且,在這個孤寥、滿是高聳粗枝的蘆葦草坡頂上,我沒有武器,奔逃的速度又不可能與牠像是能夠急速移動般相稱。我得思考除了逃脫另外的方法。

陳如來又看到像是三、四支三十幾公分象牙一般的形體與物質,從綠色鱗片鐵質的門上散亂地鏗禿地尖凸了出來。接著,一條人軀幹粗的平擺蜥蜴手臂上部還「噗」地一聲從陳如來手握的門把上方爆了出來。

自關門而至此時已過四十幾秒的當下,陳如來的手握喇叭鎖之處,質感還從不銹鋼的質感,轉化成軟肉質感,而且形狀也已經改變。

「陰莖!」陳如來的手部,正握著一支黏在怪門上,約莫二十公分長,一顆棗子圓般粗大的人類男性陰莖。

一陣噁膩的神經反應傳抵手部,讓手臂痠滯了一下。想要突破圍局的陳如來索性將陰莖用吃奶的力氣往右後方一扯。

陰莖被扯了下來,但是根部卻連著散發著蛋白腥氣的白色熱起司黏絲狀的物質。一些黏絲在陳如來甩晃的時候,還沾到他的手臂與褲子,讓他因為感到噁心而踢了幾下腳。

而當他迅速地從驚望著地上掉落的陰莖後再抬頭時,奇形獸已經讓整個鐵門消失化為牠身體的素材。而且,還用其中一支擁有尖爪的銳利猿手,扣合陳如來的肩膀,並吐出深紫色的信封般寬大的舌頭,要往陳如來的臉舔去。

「去!」閃過大舌頭,陳如來思量也想不到擋住奇形獸的方法,二話不說,就往正前方衝去,一下子就鑽進蘆葦草裡頭。

奇形獸也跟著鑽進蘆葦草,而且,不過六秒,陳如來就被像是有吸盤般的利爪猿手抓握住腰部,往牠身上扯去。

奇形獸是籃球隊員體格陳如來的兩倍大小,氣力更是變幻莫測。

陳如來為了避免受制奇形獸的連續壓制,一到奇形獸身邊的瞬間,用力使起上旋踢往奇形獸腰腹猛踹而去,並且用練了二十多年的頂指硬錐拳,往抓握牠的奇形獸右手臂骨頭處用力扎去。

行動似乎有了效果。奇形獸讓陳如來的耳膜,傳出像是男人喊痛的聲音「喔~」一聲,也讓陳如來從利爪猿手鬆脫了開來。

奇形獸說出一句話:「不如,我們談談。」

「不用談。先跟你打一場再說。」陳如來整個人跨壓在身後的蘆葦草上,架起防禦的自由搏鬥姿態,也掏出膝下的一隻短匕首,拳握在右手上。

奇形獸呆立了兩秒後,像是試探、釋放好意般,將兩隻猿手像是投降般舉了起來,並往陳如來走去。「我們可以當朋友的。」

什麼樣的朋友?陳如來暗忖,奇形獸說話時,為什麼耳膜震得這麼嚴重?!

有沒有可能這是一個不重要的虛擬時空?!他可以不怕死,做什麼事情都不要緊。為了測試,他急快地用刀,輕輕地往另一手的小指腹,劃了一刀。

幾滴血,落了下來。

陳如來一方面盯著奇形獸,一方面確認到自己是在真實界。跟這隻怪獸,除了決鬥勝利之外,沒有其他方法能夠致勝。

為了確保所有戰勝的籌碼可以攬在自己身上,他呢喃念起:「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1]準備一探這個真實場景的內裡意識結構,伺機而動。

轉眼間,陳如來回到對面山巒飄下一片黃葉的大樹下現場,又看到一片黃葉,落在眼前樹葉堆上。不過,瞬時眼睛略微迷濛起來,而他發現落葉堆上站著有如一根拇指大小—今天早上看著鏡子前準備出門自己的那個模樣。

驚訝的陳如來,問起那個葉般大小的陳如來:「你是誰?」但是,眼前那個小小陳如來,像是用自己語氣在發問著剛剛所問的問題般,同步運動著嘴巴與神韻,就像他正是問話的人。

「那我是誰?」陳如來心裡暗忖著潛進這與怪物內設意識層次的交疊問題。

他想著也許探查出自己現在是怎樣的自己,就能解開這個讓自己又回到起先情境的困擾棋局。

畢竟,真實世界的內裡,只有自己才進得來,不是嗎?

「我是你好朋友。」軟倪溫柔的女性聲音,又在陳如來耳膜微微震起。此時,陳如來眼前一個數百公尺高的巨型怪獸,巨型的奇形獸,盤腿坐在他面前,正用利爪猿手往他撈抓過來。

在恍惚之間,意識到自己早已成為葉片般大小那個陳如來,被局勢混亂了理解而癡迷晃神的他,毫無抵抗之下,就被奇形獸猛抓在手裡,往自己口邊一塞,吞了下去。

陳如來看到七彩的光芒從眼底散射著,接著,聽到一句溫厚的男性話語:「該是我好朋友。該跟我合而為一。」

此時,陳如來除了眼前的景象之外,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形體。只不過,他感覺到一種極度的饑餓與乾渴,像是可以吞掉一台卡車的食物一般。

他到了一個現場,現場像是一個大餐廳。餐廳有樹木質地般的桌子,還有不少人,而這些人,有著灰藍髮色和頭皮的白色光影。

空氣中,有一種獨特的光霓,分別有清淡的紅、黃、綠三種色彩,瀰漫在光影交錯之間。

另外,還有部分的人,穿著貼身制服,露出白皙、嫩粉色眼瞼、嘴唇、眉毛,而且,還有著灰色頭髮的人。

他們每個人都長得相當清秀,模樣也落落大方。看起來,像在用餐。

每個人的桌上,都有一個像是中式茶杯蓋倒扣般如手掌般大小的三角弧形杯碗,而裡面裝著螢光黃色光芒液體,散發著瑩黃的蒸氣。

每個人邊聊著天,邊用口鼻輕吸著蒸氣。

視界中,沒有身體的陳如來,看到像是自己身體的奇形獸的利爪猿手,閃移到一位髮色有白色光影的男性身旁,用右手一把箝住其肩膀,把他舉了起來,重重狂摔在桌邊上,再用左手將他脖子掐住,往上一甩,往口裡直送,「估摳…」一聲,陳如來聯想到:奇形獸把他頭部咬掉了。

現場的人,陳如來認得出來。他們是異星形擬人。他們發現有人受害後,早就從餐桌邊分別竄逃開來。而周遭也衝進一群人,帶著一種光暈槍照射著現場,並且交頭接耳地討論著。

不過,似乎沒有人發現陳如來所處的這具奇形獸的身體。

看到一群人圍了上來,陳如來內心,不自覺湧起一股狂暴的衝動,感覺好像要把什麼完全撕扯殆盡,或者想要用大鐵鎚,將一大顆高級水晶搗成碎粒,或者像要用一台坦克,輾過躺在路上休眠的敵人一般。

而且,他的心裡,興起一種滿足感,而且,是在剛剛啃食完一顆頭顱之後。滿足,而引生更多、更無窮無盡的慾望,還有期待。

一種奇特的感受也油然而生;一種難以取代,對於未來的希望感受飽滿於長久以來原本空洞的胸田之中。

奇形獸往不知如何圍獵他的一群防衛隊的人衝去,見人就往脖子咬,往頭部啃,現場骨肉撕裂聲、人的吼叫聲,此起彼落。

不到三十幾秒,又有將近六個人的頭顱不見,橫躺在桌邊或地板上。

經過這兩、三分鐘,餐廳的人已經消失,防衛隊的人衝出大門,並將大門反鎖。

原本狂暴不堪的奇形獸,或說陳如來那個不知名的狀態,像是飽足般,行動緩慢了起來,走了幾步後,像是喝醉一樣又坐到桌子上去,也像是睡著般,沒了動靜。

直到此刻,一路以來急忙堵住奇形獸對他不斷逼索的陳如來,才真的有些心神,真正地緊張了起來。

一種源自靈魂的緊張。

他曾經多次往返內設意識視界以及真實世界之間,從未遇過如此景況。

過往的一些文學歷練讓他知道,某些人類的奇特異能,表彰的多半是特定異世界的開啟。人如果幸運地找到穿梭規則,自然可游刃有餘;不過,只要這些異世界有難以參透的內裡限制,不經心地觸及,最終可能導致悲劇的永世循環。他嚴肅、審慎地估量了起來…

他的印象是:首先,他以詩句為真實的內設意識世界的內碼,穿越到真實層次的對岸山巒上;接著,想要回到出發地的時候,卻是回到木屋,遇上了現在困他在牠身體裡的這隻怪獸。

其次,確認怪獸跟他同在真實層次後,為了脫離他的掌控,想要找到牠內設意識層次裡的罩門並予以擊破,卻沒想到,最終,他的本體已經被牠扭曲為食物般,被牠吞到體內。

這隻怪物,還是真實層次裡的東西?!

確實如此,因為,只有如此,他才仍然受擾於他的控制,有如他早先先受牠干擾是回到木屋而非出發地一般。

而現在的狀況應該是,在他看著葉般大小的自己的形象時,恍惚之間,改為遁入一種奇形獸的內設意識層次裡去了。

換言之,他人現在還在對面山巒上。而現在,他在奇形獸內設意識層次裡,而且是某一種用餐時段裡。

他決定先測試一下動用因而來到此境地的詩句,看能不能回復原來與奇形獸在蘆葦草叢中對峙的現場。陳如來默念起「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他依然被困鎖在奇形獸身上。而這樣的嘗試,當然是在略過剛剛那一片悽愴的可怕嚥殺異星形擬人現場之後。

對此些事情,他並未多想。

這大概是他當年在抗異特別打擊隊擔任隊長後建立的習慣:確立當下最大優勢,比理清問題緣由更加重要。他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正是離開這種被怪物糾纏的現場。

調查自己為什麼遇上怪物,或者,怪物是不是得吞了他,才能前進其他時空用餐,更甚者,怪物的喜惡,諸此,應該都是目前最不重要的事情。

只不過,想來簡單,可解圍的發動詩句,卻已經失去作用。如果,沒有其他的方法,可能今晚就得在這怪物體內度過了。而這不是全無風險的,吃別人是吃頭顱,吞了他是不是可能把他靈魂也吸掉了?!

脫離怪物的控制,回到真實世界。這是目前的核心目標。而首要者,陳如來測想,最重要的是一些流露他與怪物之間關係的蛛絲馬跡。

他跟怪物之間,有著怎麼樣的關聯。他把幾種可能條列了下來:

一、怪物在某種層次上認識他。

二、怪物對他有企圖:吞掉他,合而為一。

三、怪物吞掉他之後,場景轉換至一個可能是真實層次上異星形擬人居住的星球裡。

他設想了各種文學上的神話、寓言、傳奇裡怪物與人的文本連結,但一下子無法聯想到什麼相關的故事素材。

唯有一個幾十年前的日本動漫「進擊的巨人」裡一個橋段:人類為了擊敗巨人,透過被吞掉轉而成為巨人本身來與巨人對戰。那個巨人就是那個人類的變體。

只不過,陳如來的狀況不同。他不是奇形獸本身,也不能控制奇形獸。另外,他只能識別奇形獸動作,無法識別到自己身體。

兩者唯一有關的部分是,在特定狀況下,宿主與本體都屬於可相互分別而開的個體。而就是這一點,讓陳如來不自覺聯想到,只要確認連結從何而起,當然,他會有機會脫離。

他直觀地聯想到全盤否定法:只要,一、他不可能認識他。二、他對他沒有企圖。三、他沒有一定要前往異星球去用餐。那麼,他就可以順利脫離魔掌。

方案躍然而出,關於一,他得設想自己是動物,以動物方式展開敘說。關於二,他已經吃飽了,現在正是脫逃時機。關於三,我只要想像,我是他,我願意是他,我變成他。那麼,已經跟他合一的我,就不算存在了。

轉瞬間,一句日本諺語從陳如來心中湧現:「青蛙借走了人的眼睛。」[2]陳如來冥想起自己是荷花池塘荷葉上的一隻蛙,望著天上的白雲和飛過的蜻蜓,然後,凝神定氣,也像是休息中的奇形獸一般,睜了睜大眼後,就靜靜地休眠了起來。

幾分鐘過後,一陣刺眼的光束,照在陳如來眼皮上。他回到一開始的木屋後自己的中型背包旁。

他張開眼睛,確認現狀後,眼中噙起微微水光。

這是第一次在異能的使用中,出現意外!這次的意外,起因怎麼發生,根本不曉得。面對的怪物,更是完全無以招架跟排拒。他想,這次我逃得掉,下次還能夠這麼幸運嗎?

尤其,關於所有文字的歷練。關於一切都有原因。而現在多了一個阻礙,目標似乎更加艱難。

陳如來看了一下手錶。沒想到,這一來一往的穿梭又過了兩小時。他得趕時間下山了。

by 麻辣起子

[1] 五代:李璟。

[2] 日本人,對於春天到來時,人們想睡覺原因的俏皮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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