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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如來當年以中文系為第一志願上大學,跟高中時期的科學洗禮有關。

當年,隨著全球暖化,人類農林漁牧業挑戰愈趨頻繁,科技發展的向度上,可突創的空間,因為自然界的緊迫而出現窄縮,隨之而來的全球經濟前景,也因各國資本、地產的集中化,使民眾產生更大的生活壓力。

在這樣的狀況下,凡是與改善全球暖化有關的環保、能源工程,或與維持糧食經濟穩定的生物、基因工程,以及捍衛生活品質的人工智慧模組、技術有關的大學院校系所,自然受到相當歡迎。

陳如來也因為這樣的趨勢,高中時就將小學以來的人文喜好暫拋腦後而全心鑽研科學。經常,還為了探索課外科普書籍熬夜而錯過學校專車。只不過,時移勢轉,這一切就在他接觸生物、物理學實驗課程後,出現了很大轉變。

在生物學的部分,他在解剖青蛙,取出精蟲觀察時,發現精蟲的動作在沒有其他擾動之下,因循某種液體屬性(酸鹼值),似乎有特定前進的向度;另外,在觀察植物細胞壁時,發現它特有過篩形式,能讓其他液體,以較小分子的方式逐漸滲透到細胞核周遭的粒腺體,使細胞核吸納。

在物理學的部分,他發現了鐵器摩擦,形成兩端正負極(電子)差異,而可以產生磁力(熱能轉成電能)的物質規則;以及,若是按壓不同吉他琴格,將形成鐵弦震動的頻率高低差,進而可產生不同的吉他音調,配合運用至製頻器,還可以製造不同的水波紋路等規則。

兩種實驗,讓他對於科理學術有了不同體會,那就是訊息的概念。

他認為,看來不像有人類語言、文字般的自然現象之間,其運作仍然依恃一套清晰的語言系統。再者,也如一些數學系出身的物理學、天文學家所言,宇宙可能從前一個宇宙中誕生而出,而其自然現象,其實也是物質以一種特定數學有關的函數、定律以傳遞資訊的方式才能促成。

換言之,學問中的學問,或說,如果人要從所處的宇宙中提煉出有益人類事物的有關科目,對於陳如來而言,就變得昭然若揭。它不一定是來自於理科,反而應該是跟文字、語言有關的學門。因為,人類所處的宇宙體系,就是一個以不同語言交易、交流的現象體系。

熟習語言、文字的可能性,並試著援引至宇宙現象的理解,有關的研創空間確實有機會變得更為廣大。

而當然,也因為,在他高中那個年代,選擇文組的話,在未來的生涯過程中,反而可以變成異類而相對地變成一種就業優勢。不過,說到底,他這個後來轉向科學的人,卻因為一個科學家說過的話而再度重新投回文組懷抱。

那個科學家叫做陳宇恆,他是陳如來升高三那年全球最重要的物理學獎得主陳宇恆博士。得獎時,他說了一句讓人印象深刻,也引起媒體大幅報導的話:「涅槃,像宇宙的終點與起點,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聽到人家說到「涅槃」,陳如來還是不免聯想到,小時候因自己的名字,同學經過他身邊會對他合十敬拜開玩笑,感覺就像自己已經往生一樣的無奈。但「涅槃」,這個字在陳如來的心裡,自小還是有某些崇高的象徵性意義。

它確實跟佛陀,也就是所謂的如來(佛祖)有關。

首先,它指涉的是一種人類領悟的高超境界。其次,它可以讓人從輪迴痛苦中解脫。再者,它也是一種俗稱金剛的絕對力量形式。最後,它也是一種平靜的完滿能量態樣。

令陳如來不解的是,全球最重要的物理學家,把自己得獎感言跟一個古代佛學者喬達摩•悉達多也就是所謂的佛陀本人有關的學問扣合在一起,目的是為了說明物理學的力量,但表述的方式似乎過於負面。

它讓物理學像是會帶來毀滅的學科,也讓將近兩千五百多年的佛學內裡蒙上頹靡色彩。

即便,陳如來隱約覺得,他聽得懂陳宇恆說的話。他說的是人類精神的力量。人類的精神力量,應該也必須大過任何物質性的力量。這該是人類的信仰,生存的信念,也是生活的目標。

不過,更奇怪的是,陳宇恆的話也帶給陳如來這樣的感覺:

陳宇恆博士似乎在人生過程中遇到很大問題。他像是在呼告,也像是準備為什麼奔走。他帶點無奈,或者嚴重一點說,他的語氣甚至可能在求救。原因是,毀滅這個字過重了些。尤其,這宇宙中實在不會出現可以毀滅宇宙自身的次級力量。另外,如果涅槃是人類特有,那也只有人類才有這種力量。

沒有人類會做這麼奇怪的事情吧,用涅槃來毀滅天地?!

所以,合理推測,陳宇恆博士雖然得獎,但一定是遭遇到人生過程中的嚴重低迷事件。陳如來並不知道詳細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不過,他倒是覺得這段話有一種獨到的理性魅力,是一種科學的,也是一種文學的。

另外,當年,其實還沒有人能解釋,人類觸目所及的光子是如何在大腦中轉化成化學反應與微弱的電流來創造出立體實相。掃描大腦確實可以看到電流活動,但怎麼樣也看不到一個人看過的畫面或理解的物質狀態。

所以,所謂跟人的意識或說某種最基本的意識單元,如語言或現今的文字,在一個人心裡的態樣與質素,在物理學上,到底是不是僅止於幾億顆電子而已,就相當令人好奇。

而確確實實,陳宇恆博士所說的「涅槃」那般的心靈狀態,就能量而言,應該是相當特異而出眾,就意識而言,也應該是相當高深莫測。所以,在科學認識裡它的態樣如何,引人好奇;相對而言,在文學體會裡它的形式為何,也同樣發人省思。

合併來看,曾經也醉心科理現象探索的陳如來,因而也就合理認定,這段話可以視為他從事文組未來的重要標語,也可以當作決斷的關鍵起手句子。

跟這段話有關的宏大命題奧妙,相當適合透過文字或說語言的力量來接觸、探索,並產出結果,而那本來就是他從小就有興趣的領域;而另外,當然也是帶點逗趣的附隨思索,他希望以文學的角度來體會一個傑出物理學家所謂的涅槃究竟為何。當然,也許,這會是很久以後的事。

這也是後來他進到清大中文系最關鍵的緣由。清華大學,主要雖以科理為主,卻有聲望卓著的文學院。而另外,陳如來為什麼選中文系呢?原因無他,中文是母語,而陳如來要登峰造極。

陳如來剛剛在公車上進行意象演示二十次,沒有花上什麼體力,但心神上說完全沒有減損是不太可能。所以,不自覺,剛開始,想透過對於地上植披、花草狀況來判定登上坡頂的路線,遲鈍了不少。

光是一些坡地上落地小樹枝的數量該是多少,落葉的色彩應該屬於哪一類,就有點分不太清楚。

直到二十多分鐘後,他才回過神來,從一些較為大型的落地樹枝還有樹葉堆,甚至還有一些昆蟲的頭,才漸漸確認坡頂應該怎麼前往。

只不過,及膝的花草,茂密的樹林讓視線遮蔽非常嚴重,甚至,連坡頂還要走多久都不知道。他知道附近很少通訊的基地台,要前往的地方,聽說又是六十年來杳無人煙,於是,想先打個電話給妹妹,讓她先有個預備方案。

「樂馨,我在理口湖周遭最近公車站牌東北方的森林裡,聽說往上走可以到一幢木屋去。我去探險。手機訊號不一定收得到。先跟你說一下。」

「好啊。你注意安全。」

找一個地圖上消失的地點,其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不過,如果,這是個很多人未曾到過的地方,那難度就有點高。陳如來邊用登山杖,一邊揮逼著花草中可能突冒的蛇類、山狸、野貂。

以前,剛開始念中文系的時候,陳如來覺得最有趣的,大概就是判斷詩詞的核心意念。

時空背景的理解是基礎,情境脈絡是附隨,但作者特有的作文企圖、野心卻是主要關鍵。關鍵能夠摸得清,作者用了什麼字而不用什麼字,讀者大概就能相當清楚,賞析者也可因此在研究上處處逢源。

只不過,文學院的人都知道,如果,作者為文的企圖、野心純粹只是紓解胸懷而已,那就單純不少,但是,如果他們是希望針對情境脈絡寫意,那解讀者要能深入領略,就得高深的豐沛文學涵養,或者,有時候,某些教授無奈所說的:「欣賞,有時候需要運氣。」

寫意,是指在特定時空下,確立、實踐並張揚自有心念的絕對位置、意義與價值。賞析者要找的是專屬於作者的文詞基因,這種基因,沒有功力與運氣,確實不容易確認。

所以,就所需的豐沛涵養而論,大抵對於眾多文字的洗鍊是必要的。尤其,解讀詩作,就需要大量的詩文賞析經驗即是。解讀論文,對於排山倒海的論題也要能胸有成足。而若從運氣來看,大概,人如果沒有興趣,起始點也不可能出現。所以,說穿了,要熟練文字,別無他法,就是得熟練文字。

陳如來要去的地方是他正攀高的山坡頂處,目的地看來是明顯的,換言之,他要找的東西是明確的。

只不過,通知他存在這個地點的朋友說,實際上,這片山坡只有一個角度讓他可以輕鬆登頂。而陳如來在找的就是這樣的地方,他要找的就是這一片山坡地特有的「核心意念」,這個地方「寫的意」,讓人登上頂端角度的地點。

文學上找東西、找座標,需要的就是熟練文字。而熟練文字,說的是怎麼樣的功力呢?

實際上,正是關於「對話」的建立過程。也就是,建立你與文本對話的可能性。當這個可能性愈多的話,文本透出的意念就會愈多,而這時候,你比對真相的機會就提高了。

陳如來的日常活動,除了諮評會、讀書會以外,大部分時空,就在於尋找各種類型的對話可能。冒險就是其中一種。這次找地圖上消失的地點,起始理由也是為了這樣的修煉­—建構、實踐對話,並且以對話成就目的。

對話,為什麼在文學上的思考,可能比為文撰述更為重要。

原因是,人再怎麼作為一種天下的文字神獸,他也不可能閱讀所有人類語言乘載的文字,或說,所有的文本。透過多樣化文本敘說形式的掌握,自然而然,變成更為重要的文學演練。

簡言之,文本內容千變萬化,但是對話的起、承、轉、合,再怎麼風生水起,格式並不會出脫到人們難以識別。往往熟習一項文本的各種對話形式,人們就能以此歷練穿透眾多文本。

陳如來透過冒險來歷練對話能力,思酌的正是這樣的功力,只是,視萬象也同如文字即是。

人類的文字本體構成其實是語言,而雖然文字、語言都是對話的形式,但其間所能指涉的其實包含的都是我們人類所處的心理、外在、天然現象。所以,如果說就文學的洗鍊而言,文字熟練是重要的,對話是重要的。我們跟所處現象之間的對話建構歷練,就也會變成是本質且重要的事務。

日正當中,陳如來往前一望,枯葉漸多,登頂處似乎接近了,地上偶現的原石上,苔癬也少了,不過,需要一定程度陽光的蕨類,倒是多了起來。

很有可能,一些野狸、鳥類甚至山羌,經常在附近覓食。不遠處,已經看到一片山壁。說來也快,上坡以來,兩個多小時已經過去。

陳如來在山壁下,將登山中型背包放了下來。他看到傾斜75度左右的直面土壤型質地上,長有兩棵樹。他邊思量上頂的方法,邊把懸吊勾索從背包裡拿了出來。

估計,他上坡頂得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先攀上第一棵樹,第二,再攀上第二棵樹,第三,再投置懸吊勾索到頂部的石頭上,再攻頂。山壁近32米高,有點危險。

by 麻辣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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