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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結論可能引起學界以至於主張自由開放的政界不小的風暴。因此,諮評會後來針對陳如來這個心理諮商師,做了一個長程決定:不計陳如來申請督導審查的次數。只要陳如來申請輔導審查,諮評會一律無異議通過。

少數同業友人知道這個消息,心裡其實覺得有點逗趣。他們一直認為陳如來已經近四十歲,最重要的應該是找個兩情相悅的對象,互相託付終身,而不是在休假期間或者下班時間裡,找一堆督導審查員議聊人們怎麼聊天。

陳如來這麼做的原因,心裡倒是相當清楚。確切而言,他雖然還不覺得達到必須向周遭人等解釋太多的時候,但他已經知道,基本理由是一種他對於文字世界的飢渴、人類語言奧妙的野心:

紙,當初是從樹皮變成。人們在不知道紙的時候,已經知道文字。在不知道文字的時候,已經有語言。在沒有確切的語言時,天地萬象就已經存在。

所以,如果說,從人類的文字,上溯至語言,接著再逐級而升至自然與人類的自在,那麼,我們可以說,文字、語言的內裡精神應是某一種形式的自然、人類的本體構成。

而我們知道,所謂的真實宇宙,係由過去、現在以及未來構成。當一個人說要接觸完整的宇宙時,很有可能,除了人類的文字、語言有關的實體或概念之外,再沒有可以同時明確指涉人類時間上過去、現在與未來有關而且可以充分反映其完整世界概括本體樣態之意涵、理解有關的事物了。

比如說,一百五十多年前的物理學名家愛因斯坦曾經說過:「我已了解過去與未來是真實的幻象,它們存在於現在,而那就是現在及所有的一切。」物質指涉的也只有一地時空,再無其他。不過,文字、語言就不同了,它們同時乘載著過去的沉澱與未來的朝往,以及今時的意義。

而如果你再模擬時光機存在下的所謂宇宙,那麼,當下宇宙存在的數量是不是就已經無以計算了?!畢竟一個瞬間就一個宇宙存在,而不同瞬間的存在,並不會強碰在一起,而是個別地、獨自地前進著。

而假設,你要前進某個當下以外的另一個宇宙(無限多的時空),而你必須有一套複雜的研究工具能乘載非一地時空的意涵,那麼,同時能夠處理、證成、理解過去、現在、未來意義的文字、語言這項高維工具就變得重要了。

這只是姑且就科理層次來說明文字、語言的絕對價值而已,如果我們是就解決人類的問題而言,它更是乘載龐大的定義、發現、研究、方案量能,讓人類的問題,從迷濛未知不可見,到有精確定義化為可見,從化為可見再到化為可進行研究以至最後能有適當、切實回應方案的一種人類造化形式。

這種人類造化形式要能掌握得好,探索、熟練的角度選擇自然重要。但如一般的技藝相當,經常練習一定是最重要的,比如說,經常議聊談天、撰寫文章、記憶即興等等皆是。

而我想,作為一個心理師,大概這些事情都算是某種家常便飯。

只不過,文字、語言這樣一種乘載著人類過去、現在、未來的人間圖騰,核心的意圖是什麼?如果不夠清楚、不夠強大,不夠價值,不夠意義,那麼一個人真的能透過文字觸及什麼重要的事物嗎?或者說,真的能掌握住文字、語言它相對於其他人類活動形式所特有、獨有的本心,而能在任何需要文字、語言的時刻,解決、擊毀任何問題?

自己不希望感到痛苦,因而,也不希望他人痛苦。作為心理師,這當然是最基本的職業品格,另外,也是一種專業上的行動期許。雖然說,各行各業多少都有一些這樣的職人精神。不過,心理師還是有特別之處。

畢竟,每個人的先天條件、後天發展都不同,但是心是一個人思考、言行最基本的起始,因此,心的健康、調養、癒療,對每個人而言,自然是重中之重;而當然也只有心理師可以秉著職業技藝、道德要求,相對貼切、穩健地在人需要協助時回答、回應有關的問題。

所以,初步而論,我們至少可以說,就心理師而言,其文字的本心,是為了讓個案離苦得樂的。而此時再從心理師例示來看,我想,如何指出人類文字、語言的本心而言,應該就比較清楚了。

也就是,在最低的程度、最少的質量上,人類的文字,應該也是為了讓人類離苦得樂的。而當你能理解這樣的意義援引參照之後,你就知道為什麼,陳如來動不動就去申請諮評會與他的議聊會議。

多樣化心理師的論壇,能讓陳如來更能了解不同個案的世界邊際稜角,挖掘更多所謂人類心理問題更深刻或更廣博的可能源頭,為解決人類的各種問題積累方案量能。而另外,以議聊而非以文字的溝通形式,又是人類文字、語言溝通中,最講究隨興、變通以及多樣、複雜的一種,當然,其研修、成長效益自然不在話下。

然而,考量諮評會相對於現場的親臨個案的臨場真實,還是稍微虛幻一些,所以,平日除了哈德遜灣診聊所的業務之外。他每周還固定參加三至四場的讀書會。

讀書會相對於諮評會,其實是具有相當寫實色彩的。因為,每個參與的人,經常要對於書中的特定段落或篇章,發表自己的意見,並在發表之後,接受其他人的點評。換言之,每個人的論點,也許是預先準備,但表現以及回應方式,常常是現場才具體化的。

這樣的讀書會,對陳如來擴充不同文本的切析視野就有了活跳的幫助。而當然,這跟他讀書會成員背景也有關聯。陳如來為了讓自己的讀書會,有效推進自己的研修綜合成效。所有成員都是他利用自己的小小名氣,透過備選名單挑出來。很多陳如來原本沒有的觀感與視界都是在這樣的時機被填補上。

針對特定文本,陳述意見,表示意見,核心目的是為了要豐富化每個人思考事情的角度。

如果,角度被成功擴充了,原本的一本書,很有可能就變成兩本書,甚至,三本書。這種針對文本進行討論的活動,充分展現語言、文字本身特定符徵往往具有多重意義的身分。就了解文字的多樣可能或爆炸性意旨而論是相當有效的手段。

特定書籍作為議聊文本,有關活動,當然,絕對也不是只利於擴充文字的深意所及。它還關於參與者在情境建構、狀況模擬、即興聯想能力的研修。

畢竟,一個文本的段落,它可以涉及寫作者所專注的故事本身,還可以指涉作者寫作的企圖、情感、情緒本身,接著,還有關於閱讀者瀏覽後的觀感本身;而且,這些之間,除了彼此連動外,它還可能指涉某一種對於其他文本閱讀期待的開始。所以,就情境的感受邊圍而言,相當寬廣。

這對於理解文字、掌握文字而言,有怎麼樣的意義呢?

直白地說,當情境建構、狀況模擬、即興聯想的頻率、密度愈高,那麼關於任何文字的情境想像就會變得更為廣袤,指向也會更為精確,相互佐註的威力也會愈大。

而這當然也是陳如來認為文字、語言研修上更為重要的事物。每周讀書會的人數,將近二十六個人左右,它可激化的陳如來文字活性,自然可觀。

而這六年來,經陳如來統計,曾經與他在諮評會、讀書會相處過的人,其實總計已經將近七百多人。當然,有這樣的數量是刻意經過設計的。純粹只因為,他所謂對於文字的饑渴,對於語言的熱望,也可以被理解成一種對於接觸人的野心與企求。

因為,其實,他心中偶而總有一些詭異的感受:這世界是不是存在某些所有人都知道,但他卻置若罔聞的事情或事件?加上某些更為深層的原因,他對於這種感受,絕對是不能放任不理。

拎拎…(手機聲響起)。

陳如來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手機,一段女孩子的歌聲傳來:「Come as you are…」,「如來老師嗎?」

「我是。你是…蓓云?!」。

「你怎麼知道是我?!」。

「這首歌我偶而還會聽。七十多年前的歌。誰有那種閒情逸致唱這個。只有你還會唱這首歌,用『如來』(英文)逗如來。」

「我們應該快一年沒見了吧,你還幫人算命嗎?」

「你應該是最後一個。嗯,應該說唯一一個。」

「不會吧?!功力消散到天空去?」

「幫你算完後,覺得耗神,就不想再接。」

「喔。可是,如來老師,我遇到問題了。可不可以再幫我算一次?」

「解決問題,不是更好更直接。」

「這次不能讓你知道我太多事情。小女子害羞啦。」

「嗯,好吧。給我你的問題,用一段300字的話陳述。用的字愈多愈好。另外,再加上三句話。一句描述妳的過去,一句現在,一句未來。接著呢,把錢匯到我戶頭。寫email到我信箱,以前那個信箱…。」

「好。另外,想問老師一個問題。」

「說吧!」

「為什麼你不交女朋友?」

「問你的問題啦。」

「哈哈。好啦。那我問囉。女孩子要怎麼樣才能成為喜歡對象唯一的愛人?」

「你自己去問一下不行嗎?」

「問對象喔。」

「對啊。」

「那我就不用問你,問他就行了啊。」

「好啦。簡單來說。他得心無旁騖。」

「嗯。要能專心愛我,對吧!」

「還算正確。」

「知道了,謝謝。」

「嗯。祝你心開桃花開。」

「如來老師別管我。記得幫我算好命。Bye囉。」

「Bye。」

說完電話後,如來拿起掛在座椅上的背包,從腳邊的置物箱裡頭拿了幾包餅乾還有兩條巧克力,甩上後背包,就往大門走。

一到樓下的便利商店門外,人來人往,他想著一年前決定幫蓓云算命的事情...

他在一輛公車上,做諮評會、讀書會以外的特種研修。一種世界上少數像他這樣的人會選擇做的研修。

一個人從公車前門上了車。如來看他坐定之後,心裡就開始呢喃著這個人有關意象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一隻綠色的鳥,在雞籠子裡,毫不費力,就把前鎖啄了開來。旁邊的雞隻們看了,莫不著迷而狂喞著。雞農聽見後,現了身,徘迴的綠色的鳥,振翅而飛。

綠色的鳥,心裡好像有懷念的人,飛到雲朵裡,想尋找一些水的氣味,只不過,空氣有點髒,它啾啾啾地一下子又往下飛。直到一個公園裡的小男孩指著天空說老鷹、老鷹,綠色的鳥才停住動作,沒把小男孩手上的冰淇淋啄倒,只是往上啾啾啾地躍飛而過。

小男孩的媽媽發現了,牽起小男孩的手。而綠色的鳥追起下墜的夕陽,讓它看起來烏黑一蔟,一個白色汽球,也不小心被它掠過,叭的小小一聲爆掉了。綠色的鳥則是在一個爸爸牽繫的烏黑的風箏上頭停了下來,變成一張黃嘴鴨的畫…

如此,做了二十幾個人的練習後,陳如來下了公車,往公車站牌之間荒野的坡地上,踩著堅定的步伐緩緩爬上山丘。

by 麻辣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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